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模式,历史小说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虚构特权、多义性、话语间性等独特属性来评说历史,使虚构叙事与历史叙事并置、交叠,从而生成巨大的闸释空间。
重写“非常”事件的历史小说,是美国种族、阶级、宗教矛盾激化的产物。作家对历史事件的再现在选材上具有针对性、在思想上具有颠覆性、在呈现方式上具有多元性,提供了“另眼”观察美国政治和民族道德体系的核心价值问题的渠道。当代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呈现出历史转向,包含了更多的文化政治关怀,走向空间性和对话性的历史。
在这样的大潮流中,本书将美国重新放回历史语境中细细品读,引向对美国的建国理想、民族精神、政治信仰等意识形态重大方面的再思考和新认识,试图通过互文解读,讨论作家如何参与历史建构,并在这样的建构中凸显文学的意识形态批判功能。
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
NEW BOOK
小说、历史与小说的历史批判
绪
论
/ 虞建华
不管是口承的还是书写的,人类早期文化中对过去记录和叙述的经典作品,都以“诗史合一”为特征,最典型的是“史诗”。中国早期历史著作《春秋》和《史记》也一直被视作文学经典,“师范亿载,规模万古”。最早的小说脱胎于历史。自古以来,文学与历史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:文学记载历史,历史赋予文学以主题和内涵。当代著名美国作家埃德加·劳伦斯·多克托罗(Edgar Lawrence Doctorow)仍然强调史、诗两者的关联,说:“历史是一种我们生存于其中的小说,小说是一种或然历史,或者也许可称之为超历史,这个历史的书写材料远比历史学家所能涉及的更加广博浩大,更加丰富多彩。”(Doctorow,1983:25)
......
美国是特殊历史的产物。不同时期的美国小说都表现出了对历史的特别关注,尤其是在新历史主义等当代批评实践的影响下,历史小说的创作和研究呈现出众声喧哗的局面,小说化的个人小叙事向代表权力话语的宏大叙事频频发起挑战。虽然小说叙事具有虚构性,但这种虚构是作家们平等参与历史言说的筹码。他们通过虚构叙事打破线性历史叙事的一言堂,表达不同声音, 提供不同视角和历史画卷的多侧面,尤其是浓墨重彩地凸显宏大历史叙事中被掩盖、被淡化、被剪辑的成分。这样,小说家们运用自己的方式对历史构图进行了重描,把读者引向更鲜活、更具体、更生动的历史再认识。
小说书写和历史书写一样,都利用了某些支配性原则,都隐含着权力关系和权力本质。尤其是在美国历史中,官方叙事充分利用语言的统治力量,对中心权力的合法性“自圆其说”;而美国作家则通过颠覆性的小说再现,利用语言的解放力量,以虚构叙事对抗历史叙事,以微观叙事对抗宏大叙事,以个人叙事对抗总体叙事,从而解构中心,解构神话。这种介入书写具有平衡和扶正历史的政治意义,是作家参与历史重构的举措。本项研究选定的“非常”事件,基本都是美国种族和阶级矛盾激化、保守和进步观念对立的产物,而再现这些事件的小说“另眼看历史”,在选材上具有针对性、在思想上具有颠覆性、在呈现方式上具有多元性,有助于揭示历史沿袭过程中美国政治、文化生态的构成要素和发展变化。
既然历史由人书写,对书写者进行塑形和“规范”的意识形态,必然是重要的潜在影响因子。在当代西方学界,历史讨论的关注中心已然从历史的真实性问题转向了话语主体——是谁主宰言说,历史言说又是以何种方式得以呈现的?也就是说,历史与小说两种叙事曾经的关键区别,即真实与虚构,让位于两者共享的核心关注:“由谁书写”和“如何书写”。一方面,历史书写不再被认为是史料的客观陈列和阐释;另一方面,小说化的历史陈述被接受为历史建构的另一种模式。由此,小说家也参与了争夺历史阐释权的文化斗争。在对历史与小说重新界定之后,人们发现,历史学家和小说家从事的工作本质上大同小异,反映的是书写者自身的意识形态。
因此,作家在小说中对历史的重新表述,是一种介入性的书写,具有平衡和扶正历史的政治意义,而“新历史主义具有强烈的政治意识形态性”(陈娇华,2015:40)。“这种文本化与超语境化之间的张力,可以引出对象文本之内和之外的新洞见——文本所深深卷入其中并将其独特的创造性融入其内的政治的、历史的、生平的现实。”(Felman&Laub,1992:xv)正是抱着对“新洞见”的期待,本书各章试图重建历史语境,将小说化的历史置入其中进行解析, 同时让散落在历史各个阶段的“非常事件”形成呼应,证明这些“非常事件”不是偶然事件,也不是孤立事件,而是更大层面社会、政治、文化、法律组图的构成部分。这些历史小说揭示了“完整”“连贯”“统一”的美国政治神话的虚构性,显现了其权力逻辑运作下的非理性、随意性和功利性。与美国历史叙事的亮丽色彩不同,小说家笔下重绘的美国历史图卷,其基调变得灰暗阴沉,但画面细节则异常丰富生动。
文化政治理论家爱德华 · 萨义德(Edward Said)在谈到社会话语生产中意识形态的限定作用时指出:“每个社会、每个官方传统都保卫自己规范化的叙事免受干扰,……美国尤其如此,美国对公众话语实施更多的监控,更急切地将自己呈现为一个没有缺陷的国家,更紧抱着铁幕围箍的、清白成功的主流叙事。”(Said,1994:314)而美国作家、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斯坦贝克则强调, 作家与政客不同,应该“反其道而行之”,承担仗义执言,教育民众的使命:“作家的古老任务并没有改变,他有责任揭露我们的许多可叹的过失和失败,有责任为了获得改善而将我们的愚昧而又危险的梦想挖掘出来,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”(转引自宋兆霖,1998:426)当美国官方叙事对历史进行大面积漂白和彩绘,抹除歧视、迫害和其他非正义举措时,美国作家们承担起了重新记忆、重新书写历史的责任,对被修正的官方历史进行再修正。这些历史小说因此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文化政治意义。
节选自pp1,13—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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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卷:非常历史事件的文学重构与解读
下卷:非常法令与法案的文学演绎与重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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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、初审/ 杨洋
复审/ 孙静
终审/ 孙玉